[飄花評論]--宗教的轉軌和接軌14
歐美和華人的藏密學研究者是從文化和文字歷史考古切入藏密特有的空行母……他們的研究結果是……空行母的說法起源於印度佛教密宗,蓮花生入藏傳教密宗時……把空行母的慨念擴展了。空行母原本是虛空中的生靈現象,蓮花生把空行母對應到具體的凡人……這樣,凡人就成了不能在空中飄飛的空行母……在藏密裏,把這種女人叫做度母。
我們是從1992年著手研究的……那時還沒有接觸佛教,更是沒聽說過還有什麼藏密之說……但是我們發現了空行母現象,她們存在於虛空之中。當時我們還不知道有個名詞叫做空行母,在虛空中,她們有很多很多……飛來飛去……鋪天蓋地,能歌善舞。
我們開始和她們友好的交流,記錄她們說的語言文字以及圖像……但是她們有個要求,要我們必須是皈依佛門?當時我們都是無神論者,根本看不上什麼佛教、道教、基督教、天主教……認為那些都是矇騙人的!可是我們實實在在的相信她們的存在。後來方知……她們並不是讓我們去皈依什麼宗教,而是心中有佛……她們說,佛法不入教!
她們有很多的名字,而且是張嘴就來!比如其中的一個昨天來說叫這個名,今天來了又說是叫那個名,後天又是一個名字……就是說她們的每一個都可以叫很多的名字。
我們問,你們總的叫個什麼名?比如說我們吧,我們總的……可以叫做人、人類。你們呢?她們說……可以把她們叫做……虛空碧影。
我們問,你們飄來飄去的幹什麼呢?
她們說是在找人……在找觀音要度的人。她們說,只要是讓她們找到了,那就跑不了啦!非走不可……
我們和她們從1992年開始交流……直至現在。
現在……我們還是看看歐美和華人的藏密學者是如何研究她們的……這些學者說:……
[印度大乘佛教晚期的空行母語源及定義]據大陸佛教學者呂澄在《印度佛學思想概論》書中的界分,晚期印度大乘佛學傳揚的時期,約莫是從第七世紀到十二世紀之間。
而自十世紀起,密教成為晚期大乘佛學的主流。
直到十三世紀初,回教徒入侵印度、大舉滅佛為止。
關於密乘在晚期印度佛教史上的興盛,除了當時的大型寺院,如超戒寺、那瀾陀寺等對密教的重視與宣導之外,也因為大乘佛學發展到晚期,有漸趨於繁瑣哲學的傾向,其深奧的理論與教義辯爭,不易為一般信徒所親近與瞭解。
「為了爭取群眾,便採取了印度教的方法,這就是密教發生的主要原因。」呂澄先生認為,晚期印度佛教密乘思想的崛起,乃是為了世俗宏化與大眾信仰所生的權變。但若從大乘佛教思想核心「緣起」與「空性」的觀點著眼,則密乘對印度教教義、儀式的吸納與移轉,也可謂是當時社會、政治、宗教各方面因緣和合的結果,同時也指陳了佛教思想的適時性與包容性。
至於密乘消納了、接受了……印度教信仰的背景,在當時印度各宗教思想勃發,重整、互融與論辯情形顯見的情況下,也可以找到教義上的佐證。
有一個著名的例子,是八世紀闡揚婆羅門教「吠檀多」派思想的商羯羅……商羯羅生於南印度之摩拉巴爾,生卒年約西元700-750年,另有一說謂780-820年間。他承襲婆羅門教吠陀學說的冥思方式與奧義書「萬物一體」的理論,又吸收大乘佛教思想及耆那教的部分教義,而改婆羅門教為印度教。他建立了絕對一元論的思想體系,認為現實世界皆為幻相,唯有個人精神(我)和宇宙最高原則(梵),是同一不二的真實存在。
他所主張的「梵我不二」思想,與二、三世紀佛門的龍樹菩薩發凡之……中觀思想──「空性」與「二諦」說,頗為近似。
因此,當代西方的中觀研究學者,不乏將密乘中心思想的中觀學(Madhyamika),詮解、附會為受到了印度教吠檀多哲學的影響。
例如俄國學者舍爾巴茨基(Stcherbastky)在1927年出版的《佛教的涅槃概念》一書中,便「力主中觀哲學為一元論(monism),猶如商羯羅的吠檀多哲學一樣,主張唯一無二的實在,而以雜多現象為虛妄。」。
同樣地,呂澄先生也採取了類似的看法,他認為吸取了佛教思想、足跡遍及印度,學說風行一時的商羯羅,「對佛教確實產生了影響,由此創開了中觀與密教相結合的途徑。密教即以中觀思想為中心,而使中觀勢力大為抬頭。」
仔細思考商羯羅與中觀思想的主、從影響問題,前述學者的觀點不免令人質疑?
從六、七世紀以來……佛教各學派的系列論爭,包括佛教的瑜伽行派與小乘佛教正量部的論戰、佛教中觀學派與佛教瑜伽行派的論辯、以及佛教中觀應成派……月稱對佛教小乘有部、經部與大乘唯識、清辨中觀自續派論點的駁斥等。不難發現佛教各學派的論師,皆嫻知當時婆羅門教、印度教、耆那教等外道論述。其目的是為了「以子之茅,攻子之盾」地辯破其論點,而非肯定、支持外道學說,遑論是受其影響了。
若果便陳言佛教的中觀學派乃是婆羅門教和印度教吠檀多思想的演繹,恐有失諸草率與誤讀之虞。另外在年代的推演上,也不符合其歷史脈絡的前後順序,足見西方中觀學者的詮解尚待商榷。
儘管商羯羅的婆羅門教、印度教的「吠檀多」教義與佛教中觀思想之間的影響問題,有待進一步理清與考證。但從商羯羅的例子,可推知當時印度各教派思想間的互融與改寫,應是甚為活絡。因此佛教密乘中出現對印度教神祇、圖騰、崇拜儀式的轉換情形,自是不難想見。
有關空行母一詞的辭源,便有指稱系出自印度教女性神祇的說法。
在《梵英字典》中,認為空行母的梵文字義是指「啖人肉」之「伽梨女神的女性侍從」。
此處的伽梨女神,乃印度教三大主神之一、主司破壞的天神濕婆……又稱魯達羅(梵文為 Rudra,意指荒神)。是印度教信仰中的毀滅之神、苦行之神與舞蹈之神。
伽梨女神是濕婆之妻,是印度教性力派崇奉的主神之一。「伽梨女神……其形貌兇惡,遍體黑色,具四頭四手(一說十頭十手),額上有第三只眼,手執各類兵器,胸前懸掛髑髏,腰掛人手。此神專喝惡魔之鮮血,象徵強大與新生。」
而做為伽梨女神扈從的金剛瑜伽母,亦即金剛瑜伽女(Vajrayoginī),其形貌則為左手執持月牙彎刀,右手持握天靈蓋做成的顱器,內呈滿鮮血。
另外,Keith Dowman 在《空中舞者:伊喜措嘉佛母的秘密生平與道歌》書末的附文〈女性與空行母〉中,也表明了空行母一詞,是「佛教引自性力派的辭彙。
在印度教性力派的祭儀當中,荼吉尼是啖人血肉的伽梨女神的侍從」。伽梨女神嗜血啖肉的形象,從其崇拜儀式必須以鮮血牲祭,方能得到恩賜與滿願的說法,可以得到強化,因此其侍從荼吉尼同為飲血女神的怖畏意象,也隨之承襲了下來,並過渡到佛教的信仰體系之中。
據《大日經疏》第十卷記載,「荼吉尼系大黑天神之眷屬、夜叉女之一;有自在之神通力,能於六個月前得知人之死期,遂預先取食其心,而代之以它物,直至此人合當命終時,始告敗壞。蓋修此法者可得神通、大成就。
毘盧遮那佛為除此眾,故以降伏三世之法門,化作大黑天神而收攝之,令彼皆歸命於佛。」
這是荼吉尼由外道被攝受、轉化為密乘護法天神的可考文獻之一。
「佛教化」後的空行母,在內涵與象徵上皆有了大幅的轉變,不若先前般邪惡與陰森了。
為了進一步分析從印度教荼吉尼到密乘空行母之間的變化,亦可參考 Willis 前文中的相關闡述,她用「前佛教時期」來標明未入佛教之前的荼吉尼語義,並列舉出西方學界對荼吉尼的詮釋,約略如下:
一是 David Snellgrove 在1957年出版的《喜馬拉雅的佛教徒》(Buddhist Himalaya)一書中,指稱「和烏仗那(Uddiyana)有特殊關連的女性神祇,名為空行母。她們常出現在密續典籍之中,顯現為瑜伽士(yogin)的道伴。
在瑜伽士朝訪聖地時,群集其身旁」,且「因為陰森、鄙瑣的行事風格,使其名符其實地配得了『女巫』(witch)之名。
到西藏神話之中的空行母,則有了更為溫和的面向……」
對空行母的描述,暗示了印度教伽梨女神扈從荼吉尼的殘留形象,且對於成就者、上師傳記中空行母所扮演的關鍵性指引、指導的角色,也有了初步的著墨。在下文有關傳記中空行母角色的部份,會有更詳盡的舉證。
其二是1978年 Martin Kalff 在〈上樂金剛傳承中的空行母〉一文中,對「前佛教時期」與密乘兩大類別之空行母的闡釋。Kalff 指出,前佛教時期有如邪魔般(demonic)的荼吉尼,在《入楞伽經》中曾有記載,經文中描述某個食肉者「會從荼吉尼的腹中,降生為啖肉生靈,其後投胎為夜叉女和貓;隸屬於人類最低的種性階級。」
這段引文將荼吉尼與另一類啖肉生靈──夜叉相提並論,概因兩者皆是在屍林、墳場活動的女性神魔,也都以食人肉的怖畏形象著稱。
Kalff認為這類位階較低等的女性邪靈,與上樂金剛密續中已然證悟成佛的空行母大異其趣,「意味著前佛教時期低階荼吉尼的形式,隨著密乘的盛行,被整合納入佛教體系之中。」
另外,James Robinson 在其英譯的《佛陀之獅:八十四大成就者傳記》中,則推測「空行母」一詞的梵文辭源,可能來自於和「飛行」有關的字義,這種根據字面意義詮釋的方式,從空行母的藏文”mkha’ ’gro ma”中,可以更明顯地察見。2007-7-15(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