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花評論]--宗教的轉軌和接軌18
在那洛巴成為最富盛名的那瀾陀學院院長後,某日,當他在研讀因明學的書籍時,出現了一位具有三十二醜相的老婦,詰問那洛巴是否懂得佛法的真義?並指示那洛巴去見她的哥哥,隨後便化成一道彩虹消逝。
「顯現老乞婆樣貌的空行母,是超越概念的本覺智慧,她的醜陋是因為那洛巴一直壓抑與拒絕他內在的這個部份。這位本覺智慧的使者以隱匿的形態出現,是因為那諾巴一直蒙蔽自我,認為自己真正瞭解佛法,孰不知他只是不斷在建造智識和條理化的迷宮罷了。」
而婦人的三十二醜相,讓他瞭解到輪回知負面特質的內、外、密層意義,「就外義而言,它代表三十二種產生輪回痛苦本質的粗細因果;就內義來看,它代表三十二種身心的染汙;而就密義來說,它象徵三十二輪脈中的三十二種行氣。」
相對地,轉化這一切、清淨了所有染汙後的佛陀,就顯現圓滿的三十二相隨行好。
受到啟發的那洛巴,於是散盡全部資財,婉拒那瀾陀學院五百班智達的慰留,決心離開、去尋找圓滿證悟的上師。
接著他受到空中傳來聲音的指點,在花布屍陀林誦持七十萬遍的上樂金剛咒語後,有兩位空行母示現(一說是在夢中),給予那洛巴授記。從授記的預言中,「那洛巴瞭解到帝洛巴曾經七世都是他的上師」,於是「他辛勤地找了一個月,卻一無所獲。」
在他心生懷疑後,又聽到空中傳來的聲音,鼓勵他繼續找尋,先後經歷了十二次的考驗,分別是遇見了斷崖邊的痲瘋婦人、長滿蛆的狗、敲打他人頭的男士、用劍砍人腸子的男人、清理人內臟的男人、王國與拋棄那洛巴的公主、正在持弓打獵的獵人、燒蝨子的乞丐、釣魚的老婦、殺父母的人、獨眼國的獨眼人。
這些考驗均是帝洛巴或空行母的化身試探,每個段落皆為了彰顯內在的象徵意義,破除那洛巴的我執與概念,並非一般的世俗現象。
最後,遍尋不獲的那洛巴悲傷地想要自我了斷時,空中又傳來了聲音,在那洛巴仰天祈請後,帝洛巴終於現身,收那洛巴為徒。
帝洛巴之所以遲遲未現身,是因為希望藉由試驗的過程,讓那洛巴意識到概念上的束縛與成見;但「因為缺乏與空行母的關連,無法瞭解其超越二元對立的象徵語言,那洛巴仍是以『自我』來行事,」也就一直無法親見上師,而陷入世俗二元概念的幻境之中。
最後那洛巴放棄掉對自我的執著,向虛空懇切地祈請後,方得親見上師(雖然先前他在「概念上」已經知曉了)。
而對邁向證悟成就之道的行者(如求道中的那洛巴)來說,象徵著空行母的女性角色,「提供了首次瞥見不二實相)的機會;揭顯現象界的空性本質;展現如魔術般幻境的舞蹈。
這些經驗可能與某位特殊的女性有關;也可能以連續遇見多位元女性的方式,來顯示空行母的智慧;乃至(智慧空行母)不曾化身為任何女子。」
在那洛巴傳記中的空行母,曾至少出現過兩回,很明顯地符合了轉捩點的關鍵角色:第一次是老婦人對那洛巴的詰問,意味著空行母引發他對智性與世俗成就的懷疑,轉而展開真正求法的艱辛旅程。
第二次是那洛巴在屍林墳場苦修後,兩位空行母現身、授記,讓他知道自己宿世的有緣上師。
由此可知,空行母化現的方式頗為多元、奇特,她可以在密乘行者的禪觀、夢境中顯現,也可能以凡夫之身、乃至動物(通常是母狗)的形式出現,為的是「不拘在任何時刻現身,闖入當時的情境中,測試、撼動未來成就者並阻絕其習性;」或是「幫助密乘行者斬斷妄念,轉以能量的修持生起智慧。」
在此,可以對照前述的印度教伽梨女神扈從荼吉尼的嗜血形象,但其負面的、恐怖的特質在進入密乘,「轉化」為忿怒空行或護法的過程中,已被轉化為正面的、幫助行者破除我執的象徵性教義。
此外,在屍林修行也具有複雜的象徵意義,除了與施身法傳承的斷除我執有密切關連外,忿怒空行母的能量也與墳場的黑暗、怖畏意象有關,瑜伽士必須通過忿怒空行母的試煉與戲耍,視這些境象為空性的幻化之舞,方能在密乘道上有進一步的提升。如帝洛巴首度遭遇挑戰時,以無畏的能力折服了空行母,直達法性的宮殿;相對地,那諾巴一再地延誤、錯失良機,乃是因為他仍停留在二元化概念的狀態,無法洞視空行母試探的幻象,難以與空行母(超越一切概念)的智慧能量產生連結的緣故。
但要與空行母的能量接觸,「有時是很駭人的,且總帶著危險性」,但「在成就者的傳記中,呈現出這些勇敢行者真正去尋覓『空行母』的經過。為此,他們常歷經險阻,並造訪墳場與屍陀林。」而墳場與屍林所代表的象徵,即是修行者自我的死亡,以進一步地融入空行母「無我」的智慧空性中。
有關施身法的修行與法脈,以及創建施身法的瑪姬拉卓傳記,請參考 Jérôme Edou,Machig Labdron And The Foundations of Chöd(1996)一書。
又為何與空行母的直接接觸,會被形容為「歷險」?主要是因為「這些偶遇通常帶有一種基礎的、實修的內觀特質,而這種特質又是尖銳與忿怒的。這是黑暗女神本初的粗糙能量,往往一個清淨的密乘行者必須接受自己內在的黑暗面後,才能在密乘道上有進一步的斬獲。
正因為如此,忿怒空行母常與血、肉有關連。」而「即便似乎是處在非道德的情境下,一個密乘的行者也可以、必須直接轉化這個負面的狀況,而不是去逃避。」
所以那洛巴在離開那瀾陀寺後,最先的過渡便是到屍林苦修、持咒,再通過一層層的考驗,逐漸脫卻概念化的意識分別後,才得見上師──與空性智慧不可分離的方便。
在那洛巴的心傳弟子馬爾巴(Marpa,也就是噶舉傳承的第一位西藏祖師)的傳記中,更可以看到他類似于其師承的歷險遭遇──渡過毒潭、耗盡家財,及空行母的授記、襄助與關鍵性轉化的描述。
較為明顯的部份,是馬爾巴第二次前往印度求法時,去找上師之一的也希寧波(Yeshe Nyingpo),有一位服侍也希寧波、出身低賤的婦人,用手中的大水瓶給馬爾巴灌頂,為其消除了一切障礙妄念,使他「見到了所有密集金剛的本尊。」
隨後也希寧波出現而給予他四灌頂和其他殊勝的法教;這是馬爾巴與空行母的第一回接觸,空行母消除了他接受高階密法的障礙。
之後,又有一次,當馬爾巴再到印度南方探訪另一位上師喜哇桑波(Shiwa Sangpo),在後者滾燙毒潭中的小島上一同共修薈供時,出現了一位帶著死屍的婦人,「她從頭頂把腦殼切割下來,將喜哇桑波的尿和死屍的血混合盛在一起,她將此三昧耶甘露供養眾人。
當拿到馬爾巴跟前時,甘露沸騰了起來,向裏一探,馬爾巴看到了《大幻化網》的咒字,並了悟其咒語之深義。」
此外,馬爾巴還在空行母的引導下,前往另一位上師梅紀巴(Avadhutipa)所住的焰火山屍陀林,得到殊勝的灌頂,顯現各種成就的兆相;又再到水樹鬘,自骨飾瑜伽女(Yogini Bone Ornament)處獲得了四座金剛教法。
而當馬爾巴在印度住了二十年,將要回到西藏前夕,他去參訪聖地並向上師辭行途中,又有幾次空行母的示現,或給予灌頂(在恒河邊的 Paciltra,於果園親見甘露光傳承的十五位圓滿女性本尊)、或給予預言和加持(在尼泊爾 Ramadoli 屍陀林修薈供後,空行母在夢中授記,言明在他回藏的路上不會有任何障礙)
以及在夢中將他置於車座上,飛到南印的 Shri Parvara,接受了大成就者薩惹哈(Saraha)的大手印教法。
有關薩惹哈由大學者轉變為密乘瑜伽士的過程,與那洛巴有幾分近似,他在市場遇到了一位出身低賤的化身空行母,無視眾人的爭議,尊其為上師。有一回在這位婦人煮咖哩蘿蔔時,薩惹哈入定了十二年,出定後因為這位空行母的點化,才真正放下概念的分別。
從上述馬爾巴的傳記中,有關空行母的種種示現與引導、協助、灌頂等作用,乃至以忿怒相破除我執的驚人描述,同樣可做為嗜血忿怒空行母/智慧空行母不拘形式化現的對照說明。而在馬爾巴的心傳弟子密勒日巴的傳記中,也不乏類似的情節出現,因《密勒日巴尊者傳》流傳甚廣,在此便不加贅述了。
[飄花評論]藏密修持的實質……是女神。如果沒有女神空行母,也就沒有佛教密宗以及藏密可言。藏密空行母的修持特徵與祖師禪一樣:直指人心!破除智識和概念上的分別。
但是女神……與藏密的空行母又有極大的差異?藏密在依靠空行母破除修行人在智識和概念上的法障的同時……又建立了新的上師與空行母法障。藏密的修行人與上師、與空行母之間是法的關係。然而女神……所建立的,修行者與空行母女神的關係不是法的關係,而是情的關係。
這個情與法……的差異猶如天地,法的關係終會形成新的概念法障;情……所形成的是一線牽。另外,藏密……說穿了,就是空行母!行觀空行母。但是藏密……搞了極其複雜的修持上的煩瑣哲學。不斷的創立極其複雜的名詞概念,終於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出不去!2007.7.15(待續)